云里栗

睁大眼睛看☁️

地球末日

我爱纪实文学!我爱大学恋爱故事!

云次方永不BE

喜欢的话欢迎评论里告我一声


1.

阿云嘎刚入学的时候就是个艺术家,郑云龙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上学。


郑云龙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是在入学典礼结束以后。班主任肖杰把高年级的学生都带过来举办新老生见面交流会。当时音乐剧在国内还属于小众,十几个青涩的少年即使经历了艺考的历练其实也还是对音乐剧一知半解。音乐剧对他们来说像隔了几层纱,看得到轮廓,但无法精细描画。肖杰心想让高年级的学生给新生讲讲大学生活课程内容,捂得严实的几层纱总能掀开几层。


交流会不需要太严肃,肖杰把它办成茶话会的形式。教室桌子上摆好瓜子饮料矿泉水,零食瓜果炸鸡排,目的是缓解新生刚到达新环境的紧张情绪。肖杰总是为他们着想的,毕业好多年后郑云龙想起这位年轻的老师还满怀感激。


学长学姐分享过他们的大学经验之后,肖杰宣布来到击鼓传花真心话大冒险环节。郑云龙心里翻了个白眼,真土。前面的几位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热闹的欢笑里击鼓传花的花落在阿云嘎手里时他脸上的错愕和与整个茶话会氛围格格不入的沉默。


郑云龙本来快要睡着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打了一精神。他随着周围同学的目光望去,看见角落里瘦削白净的白T恤高个儿男生愣愣地拿着花,眼神茫然。郑云龙想起这是自己同寝的对床,昨天见过,好像还是个内蒙人,但是昨晚一直闷闷的不爱说话,他也就没理他。郑云龙有点好奇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大……大冒险吧。”


肖杰搓手嘿嘿笑道:“那就有请阿云嘎同学给我们唱首歌吧!我记得他艺考时候唱的歌,特别好!来,阿云嘎!”


阿云嘎眼睛怯生生的,嘴巴微张,两个门牙露出一点像只兔子。郑云龙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突然想要起哄,两根手指圈成一圈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大喊“好”,周围的学生也立刻跟着鼓掌示意阿云嘎来一段。兔子的眼里透出点害羞的笑意,走向教室中央低头站定,手臂大张,低头准备开唱。


呵,哥们儿还有pose呢。郑云龙摆好看戏的心态。


阿云嘎发出第一个音。


突然眼前的灯好像都暗了,郑云龙听见自己血液在加速涌动,自己身处的教室变成宽阔的草原,夕阳如血,气势磅礴,声声悲壮。一瞬间他好像经历了一个人的一辈子,经历了沙场和征战,耳边呼啸着卷风和马鸣,有一个声音来自天边外,来自草原的天边外。


后来郑云龙知道这首歌叫希拉草原,后来阿云嘎在郑云龙的要求下清唱了无数遍,后来郑云龙换过几个手机,但每个手机里都存着阿云嘎在宿舍唱这首歌的录音,后来他们同上一个综艺,网上终于流出他唱这首歌正儿八经的带伴奏版本,郑云龙在一个深夜把这首歌循环了39遍。


当时的郑云龙当然想不到这些后来,只是和所有同学一样怔在原地,在肖杰率先发出的掌声和惊叹声中回过神来。顿时教室的掌声雷动像要把房顶掀掉,走廊里路过的学生都好奇地探头从玻璃窗往里望。


十年后郑云龙在国内音乐剧界成为了领军人物。很多个采访都问到是什么点燃了他对音乐剧的信仰,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画面就是此刻。“我也要这样唱歌。我要做这样的音乐剧演员。”郑云龙的心里点亮了一束光。


不过。


这他妈就是个艺术家啊,十年后的郑云龙仍然想不通阿云嘎当初为什么要来上学。


哎,不会就是为了遇见老子吧。十年后的郑云龙想。




2.

郑云龙自己也说不出来和阿云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影不离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了。当然如果不是同班的女生总对他说“你们俩怎么总黏在一起啊”,郑云龙自己也反应不过来。


阿云嘎是郑云龙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每天早上七点都准时坐在阳台读人民日报,每天晚上七点都准时坐在食堂最靠近天花板挂下来的小电视的座位,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联播的年轻人。


郑云龙一日三餐都和阿云嘎一起吃,有早课的时候阿云嘎从食堂给他捂着带回还热得冒气的包子之后就坐在他旁边,就着包子的蒸汽翻开新一天热腾腾的人民日报小声读出来。


郑云龙一边大口嗷呜一个包子,一边往阿云嘎身边凑,想看清人民日报到底有什么那么好看:“这么有意思哪?”


阿云嘎习惯了他的揶揄,眼皮都不抬一下,在读政府报告的间隙回复他一句:“不要打扰同学。”


“谁是同学?这儿只有我舅舅。”郑云龙嬉皮笑脸地吞下最后一口,起身扔塑料袋。


刚开学阿云嘎做完自我介绍报过年龄之后,郑云龙就开始叫他舅舅,他说他和他舅舅一般大。阿云嘎觉得他莫名其妙。郑云龙两个眼珠做成斗鸡眼,门牙被上唇裹住伸出来做个鬼脸。“神经病。”阿云嘎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汉语骂人词汇全给了郑云龙,但每次骂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阿云嘎被全班同学推举做了班长,郑云龙大老远见到他就会鞠一躬,大喊“老班长”,老字拖得尤其长。阿云嘎说不过他,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阿云嘎以前从来没见过郑云龙这样的人。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怼天怼地最爱怼自己,安静起来像古希腊雕塑(戏剧史课刚学过),但很少安静,仗着自己好看就随意做怪表情。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同班女生刚教他的,从此他又有了一个新词可以跟他对抗)。平时没见他学过,但是第一次期中考试成绩还特别高。很久以后阿云嘎在网上看到一个词叫“大考型选手”,他觉得说的就是郑云龙。


但不说话的时候,好看倒是真挺好看的。




开学两个月之后系里开了理论课,第一节课结尾老师就布置大段的作业,吩咐阿云嘎下节课之前收上来。


当晚阿云嘎做完作业踏着月光走出图书馆,北京的星空远不如草原的。草原的星空高远辽阔,阿云嘎看了就想高歌一曲。北京的星星拥在一起,雾蒙蒙的,但阿云嘎看着嘴角却想上扬。


可能是因为汗兮兮的郑云龙正抱着篮球向他走来。郑云龙大个儿,打过篮球之后气喘吁吁呼吸急促,走在校园里像个怪物。


阿云嘎歪头看他,站在原地等他走过来。


“嘎子接球!”郑云龙大喊一声突然把篮球向他抛过来。他猝不及防,还是伸出手接住,巨大的冲力让他一个踉跄。


“你慢点呀!”阿云嘎抱球埋怨。


郑云龙跳着走过来,在他白净的脸上捏了一把:“会接球了,不错。”


说实话郑云龙很少“调戏”哪个朋友,打闹归打闹,郑云龙其实很讨厌身体接触。按理说阿云嘎一米八四的高个儿,又老又傻,但郑云龙看见他就像看见自己小时候养过的兔子,总想去摸两把。郑云龙自己都整不明白。


“脏手拿开——”


“嫌我呀?”郑云龙嬉皮笑脸,在另一边脸又捏了一把,正迎着面前少年气汹汹瞪着的眼。


“你怎么这么烦人呀?作业贯彻落实了吗?”


“啥?”


“戏剧史的作业——”


“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你刚刚用的动词是啥?”


“什么是动词?”又睁大无辜的眼。


“操……没事。”就是这个时候郑云龙决定不能让阿云嘎再跟着人民日报和新闻联播学汉语了,他要自己教阿云嘎。


“用餐嘛?”


“……走,吃饭。”




3.

09年他们刚入学的时候校园里暗涌着世界末日的传说。同学之间神神秘秘私语,说玛雅人有5个预言,前4个都实现了,就差最后一个还未到来: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临之后,黎明将不会到来。


“啊!”王建新神神叨叨跟阿云嘎散布谣言的时候,阿云嘎面部又开始上演兔子牙名场面。


“滚你大爷的王建新!楼道里就听见你搁这儿宣传迷信思想。”郑云龙刚推门从浴室回来,一圈打在肇事者后背,“再吓我舅老子捶死你啊!”


“你们叔侄俩就会欺负我,得得得老子不奉陪了……”转身去别的宿舍传播新一轮的恐惧。身后两位舍友一个嘴巴依旧微张,另一个伸出一只手把这位的下巴合上去。


“哎你别老对我动……动手动脚的。”


郑云龙觉得好笑,还会用成语了呢,都是自己教得好。又抬手使劲揉揉阿云嘎毛茸茸的头发,趁后者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从架子上拿了条毛巾出门吹头发。


“说了你别老他妈摸我——”身后响起。


哟,都会说脏话了。郑云龙挑眉。你看看,一个人要学坏多容易。




郑云龙眼里老班长的汉语水平在自己的教导下进步飞快,晚饭时段一起看新闻联播的时候让郑云龙翻译的次数越来越少,说话通顺程度从幼儿园大班稳步上升到小学三年级,逼急了还能蹦几个金句。阿云嘎跟同班同学的交流逐渐增多,做班长的威慑力也越来越强,现在都能单独和女同学侃侃而谈了——哎,等会儿。


郑云龙刚走到教学楼楼道拐角:阿云嘎这小兔崽子干嘛呢?


此刻郑云龙眼里的小兔崽子正一只胳膊搭楼梯扶手上一只胳膊揣裤兜,对面站了一位郑云龙没见过的长发女生。阿云嘎眉飞色舞——虽然以郑云龙的距离根本看不清阿云嘎此刻什么表情,但郑云龙就是觉得他眉飞色舞——地不知道在跟女生说什么,她也配合地点头笑。


操,这姿势可真够老土的。郑云龙心里骂。


郑云龙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嘎子!”


阿云嘎没理他。


小兔崽子。他更大声地喊:“阿云嘎!”


这次阿云嘎听见了,回头张望看见郑云龙的轮廓,立马大幅挥手。挥了几下对方毫无反应,再定睛一看发现郑云龙眉头压得极低,一脸要爆炸的样子。阿云嘎跟女生做一个抱歉的手势,跳着跑向郑云龙面前。


“怎么了呀我的大龙?”阿云嘎歪头。


“那女的谁啊?”话一出口郑云龙发现自己特别像八点档肥皂剧里难缠的幽怨主妇,好在阿云嘎没看过八点档肥皂剧。


“咱们的学姐呀你不认得啦!”这边倒是语气轻快,“入学第一天见面交流会上见过哒!”


“……”郑云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刚干啥呢?”八点档怨妇的另一句代表名言。


阿云嘎从兜里掏出一张电影票:“她找我看电影,《2012》,讲世界末日那个,你看没看呀?”


郑云龙眼睛本来就大,翻白眼的时候眼白把阿云嘎吓了一跳:“就你们俩啊?”


“好……好像是吧?”这是每天早上阿云嘎冒着生命危险叫起床气极重的郑云龙起床时候使用的语气,怯生生的像探头探脑的兔。


身旁大个子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她叫你去你就去?阿云嘎你有没有长脑子啊你说?老子说的是脑子,你指脑袋干嘛?”


先前郑云龙以为阿云嘎只是语言不好,没想到还是个傻子。郑云龙看着面前眼角因为昨晚练舞太晚今天有些发红的阿云嘎。这小兔子看起来还挺委屈。操。


“啥时候看啊?”他语气温和了一点。


“这周六,我看看噢……下牛?噢下午,下午。”阿云嘎认真钻研电影票,食指指着时间那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脑袋都要钻进去了。


郑云龙突然咧嘴给了他一个大笑,阳光得跟什么似的:“噢那可不行了哟,下周一形体课期末考了你说你要帮我把关节呢,舞蹈教室我都定好了哟!”


“那是不行。”阿云嘎点点头。


郑云龙一把夺过阿云嘎手里的电影票冲上楼梯:“学姐!他去不了了!”



4.

郑云龙发现自己对阿云嘎有一种狭隘到可怕的占有欲,一占就是三年。


所以大四刚开学班里选出毕业大戏排吉屋出租之后,郑云龙就决定自己选择的角色必须是跟阿云嘎搭戏最多的那个。


阿云嘎三年来在班里的成绩一直是第一,自然选了戏份和唱段最多的男主Mark。郑云龙立即拿下另一个唱段难度同样大的男主Roger的角色。每一次排练郑云龙都像是跟阿云嘎在游乐园走了一遭,疲惫掩盖不住兴奋和快乐。


音乐剧是他的信仰,阿云嘎自从开学第一天唱过希拉草原之后就成为他的榜样。现在两个至高点叠加在一起,郑云龙觉得自己每天都坐在云端,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感。


对戏的时候在舞台后台,他看着出演剧里一对同性爱侣Angel和Collins的两个男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演变装皇后Angel的张胖子穿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如屡薄冰,走路困难得很,更别说跳舞了。张胖子没走两步就被自己绊倒,在后台大骂“操他丫的高跟鞋”,收获全班阵阵哄笑。


郑云龙和阿云嘎坐在地上,背靠压腿用的把杆。阿云嘎听见郑云龙的嗤笑,也跟着笑起来。这些年阿云嘎像郑云龙的复读机,他骂他也骂,他笑他也笑,点头挥手踱步,好多动作都重合。语言学上说一个人在说不同语言时会有不同的人格,郑云龙教他汉语,阿云嘎有时觉得自己说汉语的人格完全是他塑造给予的。


听着身旁浅浅的呼吸声,阿云嘎小声说:“其实我很喜欢Angel。”


“我也是。”


“其实整部剧里我最喜欢的角色是Angel。咱们大一肖杰上课放这个的时候我就喜欢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郑云龙转头看他,眼里有点亮晶晶的光,像是在期待什么:“我也是。”


“我有点……”阿云嘎也看向他。


“那我就去演Collins。”他打断他,咧开嘴笑,清纯阳光得跟什么似的。这个笑阿云嘎熟悉极了。每次郑云龙有什么得逞的时候他都绽出这样一个笑。


“老师!!”郑云龙猛地站起来,举手冲向肖杰,“阿云嘎想演Angel!”


听到这句话的张胖子像看到了自己的救世主,视线充满渴望和感激的光。




人们常说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节。但人们也说北京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秋天在北京过得极快,下一场雨来一阵风,冬天就到了。


郑云龙倒不讨厌冬天。一年四季郑云龙的身体都像个暖炉,里面一件短袖T恤外面一件羽绒服下穿一条单裤就可以度过整个冬天。


冬天的天亮得晚。六点多不到七点的时候窗外都还是黑漆漆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在可怜地陪着路上的人。


阿云嘎每天一大早起来去食堂自己先吃过早饭,再买两个肉包一杯豆浆(有时候郑云龙心情不好,阿云嘎就换成巧克力牛奶哄他开心),捂在外套里严严实实地带回宿舍,再半爬上郑云龙的床梯子叫他起床。科学家说二十一天足够养成一个习惯,阿云嘎这个习惯已经做了三年,连下下辈子的份都养成了。


“乖龙起床了!”十二月中旬正是北京最冷的时候,一个早晨阿云嘎像往常一样站上郑云龙的床梯,手指戳他的脸。


郑云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乖宝,今天给你带了巧克力牛奶,快起床了!”阿云嘎扭着郑云龙的肩想把他拨回来。毕业大戏吉屋出租这周五要在学校大礼堂首演,这一段时间他们每天都熬夜排练。郑云龙平时吊儿郎当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对待音乐剧极其认真,视完美的舞台为生命之最。


“喔……”郑云龙咕哝一声,像猫打呼噜。眼睛没睁,大手移向自己的肩膀寻找阿云嘎的。找到了,手掌盖在阿云嘎的手背上。


“嘶——”阿云嘎的手好凉,郑云龙也被凉精神了,倒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瞪着阿云嘎,“怎么这么冰!”


“还好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呀。”阿云嘎轻声轻气,“快起床吃饭了,吃完还去排练呢。”说完准备把手抽出。


“急什么。”郑云龙抓紧他,挑挑眉示意他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给你暖暖。”


郑云龙长手长脚,手掌也大,完全把阿云嘎的手裹在里面。阿云嘎感觉到自己的手像冰块融化,一点点从没有知觉到温度正常,最后甚至温热起来。


“——你们俩又他妈在演偶像剧呢?”王建新突然从自己的被窝里爬出来骂道,“一天天的还能不能过了!”


阿云嘎说:“你找你女朋友去啊,我刚刚在食堂还碰见她了,她跟我抱怨你懒早上起不来所以她只能自己去食堂吃饭呢——”


“操,她真跟你这么说了?我操我完了……”王建新迅速下床拿着牙刷杯跑去洗漱室。


“大早上的吵什么。”郑云龙这才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向阿云嘎,“今天包子什么馅的?”




2012年12月14日,吉屋出租首演圆满成功,在整个北舞校园引起巨大轰动。阿云嘎的Angel换来了整个剧场的热泪,也收获了大批新晋校园粉丝的喜爱。郑云龙打趣他:“老班长成名人儿喽。”


“啥名人儿啊就是个人名儿。”阿云嘎摆摆手,用春晚小品经典台词回复他。当然也是郑云龙教的。


与吉屋出租同时在北舞校园里风靡的还有那个玛雅人的世界末日的预言。还有一周,预言里的日子就要到了,人们嘴里说着不信,但无法否认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点恐惧的幼苗,恐惧的同时还有点兴奋。日子太平淡了,总要有点大事件给生活调味。


王建新老早就跟女朋友一起定了出去过夜,大有“死了都要爱”的架势。另一个室友也和另一个系的朋友约好了参加联谊,通宵过末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末日倒像是一个节日。


郑云龙很早就发表了自己不信这一套的宣言,阿云嘎肯定依然也站在他这边。于是12月21日中午,其他两位舍友离开宿舍之后,整个宿舍就只剩下郑云龙和阿云嘎两个人。王建新出门之前大放厥词说“郑云龙阿云嘎你们最好想想末日之前你们还想做些什么不然肯定会后悔的”,然后在郑云龙的“滚你的管好你自己先”骂声中关上了大门。


然后就只剩他们俩了。


郑云龙在突然的安静里望向阿云嘎:“走吧,去超市买点吃的先。”



5.

地球最后的夜晚是和阿云嘎一起度过,郑云龙觉得还挺浪漫的。当然郑云龙一点也不相信世界末日这套胡言。


两个人并排走到学校的小超市,才发现超市早已被洗劫一空。每个在宿舍度过末日的人都囤积了足够的干粮做好准备,但是如果末日真的到来,囤积干粮有什么用呢。


郑云龙和阿云嘎只好从饮料架上拿起仅剩的两瓶可乐,又原路走回宿舍。


整个宿舍郑云龙最爱的地方就是床,按他的话说床才是宿舍存在的意义。刚打开宿舍门他就爬回床上,还呼唤阿云嘎也上来,两个人是对床,在各自的床上还能再练一练吉屋出租的对唱。


但是阿云嘎却说要先去洗个澡,死也要干干净净地死。


幼稚。郑云龙想。然后看着阿云嘎拿着洗漱篮出门。




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我还有什么事想做呢。郑云龙盯着I‘ll cover you的谱子和歌词走神。


我想演好音乐剧,我想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音乐剧演员。如果今天真的是末日,这个梦想一定不能完成了。郑云龙有些遗憾,开始琢磨眼前的事。如果今天真的是末日,还有什么心愿?


郑云龙拿起手机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通话末尾委婉别扭地表达了妈我爱你的意思,被他妈一眼识破:“这不会是末日前的告别吧?这种东西你也信啊大龙?行行行妈妈也爱你——”然后在郑云龙的骂声中结束。


谁他妈信这个啊。郑云龙没好气地拿起手机又给班主任肖杰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是很感谢老师给他这次机会出演吉屋出租多谢老师的栽培。肖杰很快回复他说大龙末日之前还记得老师老师很感动啊。郑云龙又骂了一声:“操。”


这个时候阿云嘎推门走了进来。


“你干嘛呢我的大龙,楼道里就听见你骂骂咧咧的。”宿舍的隔音实在不是很好。


“……没事。”


郑云龙看着床下的阿云嘎。三年没有把阿云嘎的外表改变很多,他还是刚入学的那个瘦高个儿,白净乖巧,轮廓尖利,眼窝深邃,眼里亮晶晶的,郑云龙有一次梦见他是另一个宇宙来的王子。


但郑云龙分明觉阿云嘎有什么不一样了。三年给阿云嘎和郑云龙粘了万能胶,郑云龙甚至想不起来过去三年的哪个场景里没有他。阿云嘎身上有郑云龙的影子,郑云龙仔细想想自己,对待音乐剧的赤诚和对身边人的温柔,好像也有阿云嘎的一部分。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谢天谢地),但却像一对齿轮一样可以百分百丝毫不差地契合。


等一下,像一对齿轮?


一对?


郑云龙嗓子有点痒痒,咳嗽几声。


“要喝水?”楼下的阿云嘎随即问,目光关切热烈。


“……没。”


“那我上床了啊,你谱子在床上吗?”


“在。”


“算啦我还是给你倒杯水拿上来吧,一会儿你这位大爷渴了又要骂人。”阿云嘎自顾自地往自己的杯子里灌满热水,一边往向窗外,天都黑了。


冬天的天黑得真早啊。


预言里怎么说的?12月21日的夜晚降临,黎明将不会到来。


阿云嘎笑笑。


又想起王建新走前留下的话,阿云嘎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末日愿望。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把他养大的哥哥去年也离开了人间,阿云嘎好像没什么世间的不可告别。除了——


他看向床上的郑云龙。


“干嘛?还不上来?”


“就来。“




两个人和过第八遍I‘ll cover you,连阿云嘎都挑不出郑云龙音准上的任何错误,他拿起手机,已经11点过半了。


“这么晚啦!”他感叹。


“嗯,吉屋出租第二场肯定炸翻!”郑云龙信心满满。


“炸什么?拿什么炸?你要人造末日呀?”


郑云龙笑起来。阿云嘎的汉语现在到了小学六年级的水平,还是会有一些词汇让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睡觉,明天要彩排。”


“好,我关灯了哦。”阿云嘎起身关灯,宿舍突然黑暗死寂。


“晚安嘎子。”


“晚安大龙。”


郑云龙躺下,听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嘎子?”他轻声叫。


“嗯?”


“我总说你老……不是真的说你老。”


“嗯。”


“我很高兴认识你。”


“嗯。”


“你第一次唱希拉草原,就把我征服了——不是,从音乐上把我征服了。”


“我的大龙你在干什么呀?末日前的真情宣言呀?”阿云嘎觉得郑云龙还有点儿可爱。


“你放屁!”郑云龙音量放大,立刻又觉得这样不妥,继续低声慢慢说,“我……我很开心大学能有你做我的……我的……喔……好朋友。”


沉默。


“……嘎子?”


“……嗯,我……我也是。”


又是沉默。


郑云龙眼睛依然睁着,渐渐地他适应了黑暗,已经能辨别出屋子里东西的轮廓,也可以赋予黑暗色彩。


“嘎子?”他再次轻声呼唤。


“我在。”


“你还没睡着?”


“睡不着。”


“嗯……如果今天世界不会末日的话……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嗯。”


“……你不问什么电影?”


“和你看什么不是看。”


“那……如果今天世界不会末日的话,过年你来青岛跟我过吧?”


“……好。”


郑云龙越来越痒。


“明年情人节也和我过吧?”


“好。”


郑云龙翻了个身。床被他的大动作摇得吱哑响。


“你是不是该减肥了?”阿云嘎的声音在黑暗里带着笑意。


“滚!哎不是……”郑云龙发觉自己的暴躁不太合适,又吞吐起来。


“嘎子?”


“嗯。”


“就是……如果今天没有……没有末日的话……”


“嗯。”


“……下次演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那个……不借位啊?”


“啊?”


“就是不借位亲你!老子下次演出要真亲你!”郑云龙破罐子破摔地喊了起来。


有几秒郑云龙没有听到阿云嘎的回复,以为末日真的来了,他屏息认真听,发现阿云嘎还在呼吸,他舒了一口气。几秒钟像几个世纪。


“No day but today。”阿云嘎甜甜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郑云龙的解药。


“啊?”郑云龙一时没明白。


“你现在就可以亲我。”阿云嘎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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